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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沈师兄？沈师兄！”
沈晦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唤，像是隔了十八层破棉絮，忽远忽近地飘。
他睫毛刚颤了颤，一只铁钳般的糙手便钳住他眉骨，强行撑开了他的眼皮。指甲缝里的黑泥蹭进眼窝，疼得他睫毛簌簌乱抖。
沈晦定眼向前看去，一张油光水滑的圆脸正堆在他面前，其上嵌着对黑豆眼，蒜头鼻正随着喘息乱颤。一身灰布僧袍打满补丁，下摆还沾着泥浆草屑，腰间那柄解腕尖刀倒擦得锃亮，活像小说里走出的酒肉和尚。
最扎眼是他身后那铜烛台，其歪插着半截红烛，烛泪凝成暗红的血瘤，正顺着台座往下淌，圆脸和尚的三寸青芒也在烛火里忽明忽暗地晃荡。
那烛光泼在四面石壁上，将四四方方的囹圄照了个透亮——丈把宽的石室独留个门洞，门外是个瞧不见尽头的甬道。门旁灰塌塌的榆木床上积着二指厚的尘，墙根溜边摆着三五个陶罐，釉色都让潮气沤花了。
而沈晦正被被缚在一块立起的灰石板上，脊梁硌在冷硬的石棱子上。捆遍全身的老麻绳吃透了劲，深深勒进皮肉里，令他胸脯鼓胀胀发颤，两只手臂则是交叉着被绞在胸膛前。
“你是？”沈晦梗着脖子，喉结在麻绳间艰难滑动。
见沈晦有了动作，圆脸和尚赶忙取来烛台，把红烛往沈晦印堂前一晃，烛火苗子贴着耳根子窜过去，燎焦一绺散发。
“我是大喇嘛座下最末的丘尼，姓祝名泰，蒙恩赐表字贺源。”
祝泰脖子始终拧着，眼风不断扫过屋内各处，见无甚异常，喉头骨方才碌着咽下半声咳嗽，低下头来认真为沈晦松绑。
“师哥莫怪，我这是用烛火叫你醒神，现在危险地紧，我先给你松绑，你先跟我来。”
祝泰的刀刃游走若飞鱼，顺着绳结一剜，随着几声嘎嘣，沈晦脖颈处麻绳应声断作几截，断口炸出蓬灰白絮，绳头松脱时带起一绺血丝，在他肩颈犁出几道新鲜的红印。
不消片刻，就独剩胸前绞手的绳头还紧咬着沈晦皮肉不放。祝泰正弓着脊梁凑近了挑那死结，砖墙上忽地漫出团霉斑气。
紧接着一个人形黑影自壁角影子里拱出来，拖着黏涎蛞蝓出。沈晦喉头一紧，正想大喝提醒，祝泰后颈就已爆开血花——噗嗤！！！
漆黑如镰刀的东西自他喉骨缝里斜剌出来，血箭窜起三尺之高，正浇在沈晦脸上。不辛中的万辛，那漆黑镰刀只是堪堪擦过他缚着的手腕，刃口正粘着几片喉管碎肉。
沈晦没有犹豫，直接横膀子一撞，把祝泰连带着那团黑影一同撞开。麻绳勒进肉里的刺痛逼出肾上腺素，让他如牛犊般多了股使不完的蛮劲，脚下碾着风，三两步便扎进门外甬道里。
麻绳还吊在沈晦手腕上晃荡，活像阎王爷勾魂的绳套，他是一刻也不敢停，因为那黑影独有的霉臭味正直挺挺地贴在他脑后晃悠，他自然不再管甬道的曲直宽窄，只管拼命往前拱。
甬道内黑得不见五指，他感觉像被人用黑浆糊了满眼，害他在转角被撞到肋巴骨，好在那霉臭味已经彻底不见，这才倚着石壁瘫了架势。
休息了一小会，他揉了揉拧成麻花的肠子肚皮，摸黑站了起来，只觉两腿灌铅般越抻越沉，天灵盖嗡鸣，金星乱撞，眼眶也被乱窜的气血顶得生疼。
沈晦只得咬紧后槽牙强行挪步，同时慢慢整理思绪。
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教师，甚至还在办公室批阅学生的课业。
恍惚间睡着后，昏昏沉沉间就感觉有人呼唤自己，待睁眼细瞧，已是来到此地。
刚开始还以为是被绑架了，但那个影子里冒出来的“人”，自己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称为人，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当面杀人......
想到这里，沈晦深呼吸了几口气，但喉头泛着铁锈味，一抽气倒灌进半嗓子腥膻，令他干呕几声，“那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常理能解释的，而且随时会追来，得赶快冷静下来并找到出口，否则必死无疑。”
又走了许久，沈晦布鞋蹭得地皮沙沙响，在转过一个三折弯道后，一道昏黄光影在石壁上散开，像是正月的油灯透着糊窗的桑皮纸发亮。
“是出口？”
沈晦大喜，踉跄着扑向那片暖光。
凑近了才见到是一个扇木门，门板裂缝里生着霉斑，像是黄麻纸被用墨水勾了皴笔。有犬吠声从门缝里漏出来，一声急一声缓。
木门两壁石龛里各自悬着一个烛台，红烛像是戏台上抹着胭脂泪的花旦，烛泪垂了老长，刚刚瞧见的光影也正是这俩红烛散出的。
沈晦刚用肩头顶开了木门，浓重的腥臭气就将沈晦熏了个趔趄。
眼前是一间宽敞的石厅，各处墙根摆了几个灰色的陶罐。四壁的石龛加起来有十个，周边爬满青苔，其上的红烛全部奋力燃烧着。东墙除了石龛外还多了一扇门和一个烂木箱子。厅内十二张石床排得齐整，上面的血迹也干涸成酱色。
十来具的尸首像秋收后干瘪散落的麦秆横在地上，肢体几乎都有残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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